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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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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唐權再也沒有夢到過她。

最近這家蛋糕店客人多起來了,因為唐權做的蛋糕太好看了,在附近高中裏一下就流行了起來。

尤其是幾十塊錢的小蛋糕,他能做得精致又可愛,特別受學生們喜歡。

唐權雖然已經三十二歲了,但看起來還像一個大學生,原本消瘦又蒼白的臉頰最近因為被父母照顧的太好了,稍微長了一些肉,讓他恢覆曾經俊逸的模樣。

店主的女兒在學校不留餘力的推銷自己家帥哥店員做的小蛋糕,一時間在這個小城市的年輕人裏開始流行來這裏買小蛋糕拍照。

一直都夢不到她,唐權有些心急,大概是心情不好,他比平時更加沈默,甚至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陰郁感。

店主以為是他最近太累了,讓他提前下班回家休息,唐權沒有拒絕,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好,他此刻真的覺得有些累了。

又做了幾個小蛋糕放在了冷藏櫃裏之後,唐權脫下工作服,準備回家睡一覺。

他剛剛走出後廚,店主的女兒正推門進入店內,小姑娘很活潑地跟他打招呼說:“唐哥,準備回去了?”

“放學了?”唐權露出親切地笑容。

女孩點頭說:“我媽要去上貨,說你身體不好需要回家休息,就讓我來看一會店,”聲音一頓,女孩打量著唐權,“你看起來真的很需要休息啊,唐哥。”

“有點睡眠不好。”唐權回答。

女孩站在前臺對他露出笑容說:“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頭傳來陣痛感,眼前的女孩身影漸漸模糊,變成了許久未見的她,這一次他看到了她的長相。

她一頭烏黑的長發,兩側的發絲向後收束著,雙眸明亮,五官秀美而溫柔,穿著一條淡紫色的長裙,肩背挺直,身姿優雅,猶如童話中漂亮而高貴的公主。

“為什麽會在這裏?”他有些失神地凝視著她的問。

“我們不是已經決定同居了嗎,所以一起打工賺生活費啊。”

她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似高貴的公主為了他而緩緩走下了她的王座。

“不,我……”他想要說什麽,感覺腦袋無比劇痛,天旋地轉,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是他卻墜入一片黑暗。

額頭上有冰冷的觸感,他咳嗽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她在看體溫計,溫柔而恬靜的側臉,烏黑的長發微微卷曲,一如既往如童話公主般美麗。

一股酸澀而難忍的情緒湧上眼眶,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他連忙擦去自己的眼淚,因為視線模糊的話就看不清她的臉了。

“這麽難受嗎,但是沒有發燒啊,”她驚訝地看向他,看著體溫計說:“該不會是體溫計壞了吧,我出去買個體溫計,再給你買點藥吧。”

“別走,”他連忙爬起來用雙手抓住她,聲音祈求地說:“求你了,別走,求求你了。”

“這是怎麽了?”她笑著坐到床邊,輕輕抱住他,“行,我不走,你最近可能工作太累了,早出晚歸的,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我不想你打工,我會很努力的,潔潔,”他抓住她的手,非常認真地說:“你別那麽辛苦的去打工。”

“打工,什麽打工?”她有些迷茫,從床頭拽出了幾張潔白的紙巾說,“我最近畫稿都忙死了,哪有空去打工。”

他覺得自己腦袋迷迷糊糊地,有些委屈地說:“蛋糕店,你站在前臺。”

“啊,那都是大學時候的事情了,我就打工那一次,你到底要記多久啊。”她無奈一笑,依然溫柔耐心的模樣,“而且,如果沒有我那次在蛋糕店打工,你這麽會知道自己喜歡做蛋糕啊。”

是這樣啊,原來他喜歡上蛋糕也是因為她啊,他凝視著她,仿佛是在看舉世無雙的珍寶,眼淚落得更厲害了。

“怎麽了,身體特別不舒服嗎?”她擔心地為他擦著眼淚,微笑說:“哭得鼻涕都要出來了,那就不是糖果,變成鼻涕蟲了。”

“我不是鼻涕蟲,”他拿過她手裏的紙巾,狠狠地擤了鼻涕之後,一臉幽怨地說:“你為什麽要拋棄我啊,我明明就只有你了,因為我愛哭嗎,還是因為我最近都沒有回家做飯,等我最近忙完了,天天都在家給你做飯好嗎?”

她目瞪口呆,對於這種無端的指責,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看著他有些不講理,鼻尖通紅的模樣,她又覺得可愛極了,猶如一只大型犬找不到主人之後,淚眼汪汪地委屈著。

“你可不是只有我啊。”

聽到她這樣說,唐權瞬間覺得晴天霹靂,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說:“我只有你一個人啊,自從你答應成為我女朋友之後,我就為你守身如玉……”

她聽他越說越離譜,連忙捂住他的嘴,嘆氣說:“你等一會。”

她離開了房間,他委屈地哭得更厲害,心裏暗罵自己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真的很沒有出息,但是又喜歡她對自己遷就縱容的模樣。

她很快就回來了,手裏還抱著一個東西,他擦了擦眼淚,發現是一只小小的藍貓。

“貓?”他有些驚訝盯著這個奶聲奶氣叫著的小貓。

“是啊,客戶家裏的貓貓生了,送給了我一只,以後它是我們的家人了。”她將小貓遞給他,他有些遲疑接住它小小的身軀,動作輕柔地撫摸說:“它還好小,起名字了嗎?”

“還沒有,你給起一個怎麽樣?”她微笑說。

“那就叫肉包,因為你已經有我這個糖果了,家裏不能在有其他的糖分了,而且你也很喜歡吃肉包。”他一本正經地說完,用食指輕輕戳著小貓說:“肉包,你媽媽最喜歡吃糖果,然後才是肉包哦。”

“唐權。”她突然正式地叫他名字,他有些緊張而局促地看向她說:“怎麽了,你不喜歡肉包這個名字嗎?”

“不止是肉包,我們來制造更多的家人吧。”她突然對他微微一笑,在他驚訝不已的視線中,她將握著拳頭的手在他眼前緩緩張開,裏面是一對銀白的對戒,她目光溫柔地說:“我們結婚吧。”

“我的眼淚才剛剛止住。”他一只手擦著眼淚,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眼淚朦朧地看著她眉眼低柔,非常認真地將指環帶入了他的無名指。

他連忙丟掉手裏的紙巾,一邊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一邊為她戴上了戒指。

她笑著抱住泣不成聲的他說:“糖糖,我愛你,謝謝你當時堅持不懈地追求我。”

“我也特別愛你,潔潔,我就是這個世界最愛你的人,”他抱住她,聲音嗚咽地說:“你剛剛說制造家人,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麽,你願意給我生小孩?”

“怎麽了,不想要小孩嗎?”她摸著他的腦袋問。

“我們要不要等科技發展起來,男人能生小孩的時候在要孩子啊,我怕對你身體不好。”他有些害怕地抓住她的雙臂,瞪圓的眼睛裏滿是恐懼,“如果你難產了怎麽辦,失去你的話,我也去死。”

“胡說什麽呢。”她覺得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額頭,“你就聽我安排就行。”

“恩,我聽你的,”他低頭看了一眼小貓,輕輕壓住小貓地耳朵,在她的耳邊說:“反正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你想怎麽用都行。”

她眸子微微睜大,然後彈了一下他的額頭:“笨蛋,這麽浪漫的時候也滿腦子黃色廢料。”

他抱著小小的肉包笑起來,感覺自己猶如掉入了蜜罐子裏,落下的淚珠都應該是甜的,他真的好幸福啊。

有什麽震動的聲音,好像是他的手機,他伸手拿起手機,是一條短信,來自於【我家夫人】,他心中頓時驚慌不已,她此刻就在他的眼前為什麽會給他發信息。

“怎麽了?”她問。

“是來自於你的信息。”他回答,發現自己拿著手機的手在顫抖,一種恐懼感壓上他的心頭,一點點在碾碎他剛剛獲得的甜蜜感。

她用不容反抗地冷漠語氣說:“看啊。”

他不能看,真的不能看。

但是他又沒有辦法違抗她的話,手指顫抖著點開了信息。

——活著。

他驚恐地看向她,卻發現她不見了,肉包也不見了,整個房間就剩下他自己。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他非常地無助,顧不上自己頭暈腦沈,跌跌撞撞地下床,鞋子都來不及穿就打開了門。

非常刺眼的光芒讓他用手臂擋住眼睛,他先是聞到醫院獨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這種味道讓他五臟六腑翻江倒海,他捂住嘴幹嘔了起來。

突然他看到了自己,從醫院的大門一臉驚慌地跑了進來,他對前臺的護士說:“我…我是她丈夫。”

護士開始有些不理解,但是立刻反應過來說:“啊,是剛剛車禍送進來的那位女性的丈夫嗎?”

他點頭,整個人都在顫抖,臉色蒼白的跟鬼一樣。

“對,我是唐潔的丈夫。”

他跟著護士見到了很多人,陌生的面孔,大人與小孩,那些家長抱著自己的孩子不斷對他鞠躬感謝,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一臉冷漠地推開那些人。

他剛剛準備走進她所在的急救室,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攔住了他,一臉遺憾而憐憫地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地在說著什麽。

【抱歉,患者送來的時候,已經停止呼吸了。】他緊緊盯著醫生,咬牙切齒地用力推開擋在門口的醫生,醫生被推倒在地,他冷冷地說了一聲:“滾開。”

他用力撞向那扇門,雙眼布滿血絲,猶如一頭發瘋,毫無理智的野獸,旁邊的人都被他這氣勢嚇到了,沒有人敢靠近他。

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但是他卻非常精準地走到了她躺著的床邊,他只是站在那裏,膽怯地不敢去揭開那蒙臉的白布。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覺得自己好像凍僵了一樣,緩緩地,僵硬地,揭開了白布的一角,摸到了她的手,他從白布裏拽出了她的手。

雪白的燈光下,他無名指的戒指與她無名指的戒指相互輝映,閃著同樣聖潔的銀光,他跪在床前,握著那個手,發瘋地尖叫起來,卻失聲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命運冷漠地看著他,仿佛他是一個罪無可赦的人,所以對他異常的刻薄而冷酷。

有什麽掉落在他的身前,他尋聲望去,是一顆糖果。

色彩斑斕,非常美麗的糖果,此刻已經遍布了黴斑,徹底壞透了,甚至讓人覺得作嘔不已。

“小權!!”有人在哭泣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站在一片漆黑的世界,看著那透明的墻壁緩緩地碎裂,墻壁對面的他雙眼滴落著血色的眼淚。

世界仿佛末日般在劇烈的搖晃,光照入了進來,然後他看到了母親哭紅的眼眶,以及站在母親旁邊一臉愁容的父親。

“老唐,小權醒了。”母親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小權,怎麽樣?”父親上前一步,他靜靜地凝視著父母的臉,然後緩緩地笑了。

“這孩子怎麽了,是不是摔壞腦子了,我去叫醫生。”唐母慌張地要走。

“媽。”唐權出聲挽留住母親的步伐,唐母一臉發懵地看向他,聽到他聲音微啞地說:“我想起來了。”

“什麽?”唐母雙手握著一起,明顯一副十分緊張地樣子。

“唐潔,你們的女兒,我的妻子。”

他平靜地話讓唐母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唐父一臉沈默,半響,拍了拍唐權的肩膀說:“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得活下去。”

唐權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他以為自己會哭,但是一滴眼淚都沒有,也許眼淚都已經哭幹了吧。

手背上輸液的針頭串位的疼痛不及他心中感受到錐心之痛的萬分之一。

他的摯愛在那一天救下了大人與小孩至少六人,一輛醉駕的車逆行沖向人行橫道,當時有幾個家長領著孩子正在過馬路……

她最先看到那輛逆行而來的車,她用自己的車貼近人行道前,因為她的車突然出現在人行道,行人們紛紛抱著孩子都跑開了,她救下了當時在過馬路的行人和孩子。

就在她準備閃避那輛失控的車時,那輛車改變了方向,撞上了她的車,她的車被撞了出去,又撞到對向的車。

當她和醉駕的司機被送去醫院的時候,都已經無法搶救了。

【活著】

是她給他最後的短信。

他的英雄成為了別人的英雄,拋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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